姬野吉

弹痕——你所不知道的

2018高考全国二卷作文题

作为明年的二卷考生我jio得我有必要深入理解

同居设定，半原著向

北方的雨向来与南方不同，几乎不会点点滴滴淅淅沥沥从黑滴到明，往往是才阴了天，便伴着电闪雷鸣猝不及防泼下一场暴雨。

黄少天虽说在B市住了近一年，依旧没习惯半夜突如其来的雷声，听着嘈嘈杂杂打得窗户直响的雨点，他再没有半点睡意。回头看身侧叶修睡得正沉，黄少天轻轻半支起身子准备去关窗，虽说动作已尽量无声无息，可柔软的床垫还是不可避免地陷下一个坑，随即叶修的胳膊便搭在了黄少天腰上把他往怀里搂。

黄少天轻叹一声重新缓缓躺回床上，认命地放弃了关窗的念头，这段时间叶修和他都被折磨得不轻，叶修嘴上不提，看起来却憔悴许多。回头看叶修依旧睡着，睫毛一颤一颤，只是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腰。

自从黄少天刚来B市半夜被雷声惊醒一次后，叶修便养成了每逢暴雨便把他圈入怀里的习惯，不得不说，身后被人温暖地贴着的感觉并不坏。

其实又何必关窗呢，明天他就走了，叶修想必也不会再住在这里。黄少天心想着， 抬起叶修的胳膊自己慢慢翻了个身，又重新慢慢放下那人的手，让手臂依旧搭在原位，这可能是叶修最后一次搂他睡觉了，还是珍惜点为好。

黑暗里并看不清叶修的面容，但同床共枕朝夕相对了一年的人，怎么会不清楚彼此的外貌？黄少天却和眼前这人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想不起叶修到底长什么样子，叶修变得像一个符号，沉甸甸坠在心头，像云雾又像尘土，它就在那里，却无法描述。

对黄少天而言，叶修只是叶修。

一如既往。

闪电在窗外劈下一道道白光，隔着窗帘映得整个房间明明暗暗，明是转瞬即逝，暗是长存，说是光阴，在黄少天看来其实是光影，影子随着光从东头走到西头，回过神已十余年了。

许是叶修脸T的人格魅力太大，黄少天自从一开始在网游里见到一叶之秋心上就有莫名的悸动，当初十几岁的少年，本就心思单纯，又一心扑在荣耀上，哪懂什么喜欢？等到明白了什么是男女之情后，才发觉叶修究竟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一占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足够黄少天死缠烂打加叶修的好友，凭借刷脸求pk混成哥们，又发展成恋人，最后同居。

黄少天无意识地勾起嘴角，近十年单方面的追逐，说不累是假的，可他哪怕是在叶修几个月没有和他联络一次的时候都从未绝望过，偶尔想到放弃，又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斩钉截铁地保证他一定会和叶修在一起。

从他见到一叶之秋，连发了几十条好友申请开始，就已经坠下云端，从此没有归路。

一叶之秋，一叶知秋。

夜雨声烦，夜雨声繁。

他们果然还是在一起了。

黄少天小心翼翼抽出手来揉揉脸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带着笑，现在回过神已经笑得肌肉酸痛。

之前给叶修发消息的时候也是，不自觉就带上了笑容，总要等到关掉电脑后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笑了多久。

初夏原本已经热得有些难耐，但暴雨一下后竟有了几分凉意，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更是卷走了所剩无几的一点温度，黄少天把叶修推到腰部的被子轻手轻脚拉到了他的脖颈处，叶修还在睡着，呼吸均匀，没有一点被打扰到的迹象，略长的头发在微风的吹动下轻颤，仿佛一秒就是永恒，黄少天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扰了这份安静。

被子都堆在了叶修那边，黄少天恰好背对着窗户，后背没有被子掩护的地方难免有些凉飕飕地，但也说不上冷，毕竟胸前还是暖热的，叶修的呼吸一下下若有若无喷在黄少天脸上，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薄荷香，亲密无间。

窗外雨势稍小了些，雷声也不知道在何时就会停了，比之前安静得多。雨声清脆，总觉得有些熟悉，像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的细微碰撞声。

“嗒”

是玻璃杯放在桌上。

黄少天站在宾馆房门外，微微弓身侧耳贴着门缝细听。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叶修大概正脱下外套。然后他会做什么？抽烟吧？黄少天心底波涛翻涌，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和自己只隔了一道门，触手可及。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喀嗒声，伴随着叶修满足的长叹，尾音像羽毛扫得黄少天心底发痒，恨不得冲进去就抱住叶修，把这些年的心事一股脑倒出来。

宾馆的门擦得很干净，没有多余的一点点灰尘，黄少天无意识地用指尖在上面描画。

写一个叶秋，写一个黄少天，再写一个叶秋。

他进去了又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些粉饰太平，不咸不淡的对话，是朋友，或许更亲密些，可也就止步于此了。

拖着鞋慢悠悠的踱步声，叶修总是如此，做什么都不慌不忙。黄少天无声地笑了，他就喜欢叶修这份胜券在握的模样，从不优柔寡断，畏畏缩缩。

像方才那记龙抬头，不必开什么发布会一类，干脆利落，一句话也不必多说，所有人已经知道，他会回来。

脚步声渐渐近了，似乎要开门的样子。

黄少天一怔，心底突然有些慌乱，飞快站直身子逃一样两步窜到楼梯口，所幸走廊里地毯厚重柔软，并没有发出一点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跌跌撞撞从楼梯蹦了下去，楼梯间本就没什么光源，晚上更是黑得连台阶都看不清楚，弥漫着一股霉味，他有好几次碰到了墙上，弄了一衣袖白灰。

待到他站在宾馆门外时，心脏像一只被囚禁的鸟，在喉头一次次拍动翅膀撞上来，几乎要从胸腔飞离。吸了太多夹杂着尘土的冷空气，从口中一直到脏腑都是冰凉的，只有心口的火还烧得他不得安宁。

他深吸一口气，风吹得黄少天的衣服瑟瑟发抖，酒店每一层楼里透出的灯光有些晃眼。

一，二，三……

乱了，重来。

一，二……

叶修的那一扇窗是亮着的，暖黄的光从紧闭的窗帘里透出来。黄少天闭着眼都能想出叶修怎样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桌边必定放了个烟盒，上面压着最常见的那种打火机。脱下的外套绝对没有好好挂起，而是随手扔在床上，他太了解叶修了。

黄少天也忘了自己看了多久，直到路上已经许久没有一辆车驶过，街上除他外再见不到一个人影，方才一个人幻想着自己如果刚才见到叶修后的举措，闷闷地回了住处。

黄少天虽说平时尖牙利齿，可在叶修面前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让一切烂在心里。反正没有归航的飞机，就算再高明的机械师也猜不出伤在何处。

北方的雨向来这样，看起来来势汹汹，天昏地暗如同世界末日，可转眼也就停了，云雾半散，黄少天躺在床上都能感受到下雨后湿漉漉冷嗖嗖的空气，房间里多了股沁凉的味道，像雨后干净墨绿的松柏，又像薄荷的冷冽清爽。

天色渐亮，黄少天暗自盘算要吃什么早点。其实他向来喜欢肠粉，卷着虾仁鸡蛋，一口下去鲜得掉眉毛，只是b市想在家门口吃顿正宗肠粉难过登天，也就入乡随俗渐渐习惯了和叶修一样油条豆浆打发日子，渐渐习惯了竟也觉得不错。

小时候的口味是会影响一辈子的，叶修在b市吃惯了豆汁焦圈，在h市找不到豆汁，早餐也只喜欢吃些豆浆油条豆腐脑，而且绝不吃甜口的。

“油条怎么就不能泡咸豆浆了？”

叶修说这话的时候几乎算得上愤愤不平了，甜豆浆是坚决不碰一下，更别说甜味的豆腐脑。

夏休期黄少天临时起意跑去h市，不过是叶修qq上随口发的牢骚，他还就真在h市千方百计找了家卖咸豆浆的，里面还加了米，配上油条据说是正宗北方口味。

提上豆浆站上林苑门口已经是上午九点了，黄少天杵那找了半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兴欣除叶修外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叶修又是个根本没有手机的死宅。这让他原本准备来一招从天而降温情送早点的想法落了空。

“老叶老叶！在家宅着呢？要不要出门走走？不怕你再这么宅着腰上堆三层脂肪？出个小区也算散步嘛，我给你带了早点。”

QQ上叶修却没有回复，黄少天一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守在上林苑的小区门口，手里的豆浆渐渐冷透，和米粒混在一起变成让人毫无胃口的糊状液体，油条也从泛着油光脆香挺直变得软趴趴蔫嗒嗒贴着塑料袋，和黄少天一样有气无力地缩在树的阴影下。

阳光晃得路面一片花白，无论黄少天刷新多少次，和叶修的聊天页面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代表时间的数字从9慢慢跳到了12，黄少天只觉得心里胃里都空落落地难过，索性一个人拆开包装开始蹲在路边吃起来，他向来嗜甜，咸豆浆于他简直是邪教，一口也不肯碰的，现在却觉得舌头麻木了一般，品不出半点味道，硬把两人份的早点吃了个干净，仿佛胃里涨得难受，心里也就不空了。

他凭借上次的印象摸到了兴欣网吧的门口，h市闷热潮湿的天气比起g市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又怕被粉丝拍到穿得格外厚实，要不是喝了几大瓶水估计早就脱了水。被网吧的空调一吹倒是爽快许多，可一圈转下来别说叶修，连一个赛场上出现过面孔都没见到，黄少天不敢在有太多荣耀玩家的地方多逗留，更不可能站在网吧里喊叶修的名字，只能郁郁地回了宾馆。

若是就此放弃，黄少天就不会是现在的黄少天了。

黄少天原以为叶修在睡觉，到夜里重新发了满屏消息刷叶修的屏，直到不知几点握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闹钟刚响便迷迷糊糊伸手取手机，眼睛都睁不开划开了屏幕解锁，消息却依旧犹如石沉大海。

一天等不到，再等一天也没什么。

他已经不抱太多希望了，只提了一份早点，继续等了一上午，如他所料，消息没有回复，也没有见到叶修的人。

看着杯子里令他作呕的白色液体黄少天再没有半点胃口，甩手砸进了垃圾桶，回到宾馆倒头就睡了一下午。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是茫茫一片黑色，黄少天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身在何处，手机的小灯一明一灭，叶修总算给了回复，叶修赛后睡得昏天黑地，根本就没有登陆过QQ，更不可能出门。

黄少天大半夜地竟觉得自己有些想笑。他一厢情愿地做了许多事，叶修从来毫不知情，开始时还会为此难过，后来也渐渐麻木了，就像用刀在身上割道口子，割一刀两刀或许还会觉得疼，割了数十刀后就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有时看着鲜血往外争先恐后地涌竟会有些奇妙的快慰。黄少天习惯这种关系后，也品出那种说不出口的快意来。

他和叶修本就不能说是谁欠谁的，只能说他想要的全部，恰恰是叶修那一点，叶修要的一点，又正好是他的全部。

彼此都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把豆浆提去了，生怕冷掉影响口感用了好几层袋子扎得严严实实装在了包里。

不过叶修还是没有喝到豆浆，包里的钥匙扎破了袋子，他在叶修面前提着被豆浆染得斑驳，还在滴着豆浆的包，衣服也被豆浆沾湿，还蹭了油条的油渍。太过狼狈的造型导致叶修都笑出了声，黄少天本来心上那些不多的委屈，叶修一笑都化了个干净。

“老叶，给你说个事，你别跑啊，我喜欢你。”

“巧了，哥刚发现哥也有点喜欢你。”

天色已大亮，楼下那家老爷子养的画眉已吱吱喳喳叫了好一阵，黄少天把叶修的手挪开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光着脚走出卧室。在b市提份豆汁可要容易得多，不过是下个楼的工夫。

回来时没等黄少天插钥匙叶修就开了门，顺手接过早点放在餐桌上。

“老叶你真是神了，怎么知道我在门口的？”

“就你那蹦蹦哒哒的架势，这楼一晃悠我就知道你来了”

叶修打着哈欠往卫生间走，黄少天也还没刷牙，换了鞋紧跟着进了卫生间洗漱。洗手池前容纳一个人绰绰有余，挤两个大男人却显然有些拥挤，两个人却意识不到似的，偏喜欢挤挤挨挨硬把两个人都塞在镜子里，免不了的碰了手肘，撞了肩背，却第二天还是改不了地非要同时往里钻。

漱口杯同款不同色，是情侣款，叶修的红，黄少天的蓝，并排放着，牙刷交错在一起，也是成对的，交错成彼此依偎的模样。牙膏只有一个，用了一半，叶修先挤的时候总会给黄少天也挤好，是两人都喜欢的薄荷味。

叶修下巴上一片青茬，最近被闹得两人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双双挂着黑眼圈，黄少天昨夜又半晚上没睡，脸色白得跟鬼脸一样，几乎和嘴边的白沫子一个色。

“你昨晚又没睡着？少天大大你这样不行啊，一副肾虚样怎么嫁得出去？”

黄少天含着一口白沫嘟嚷了几声，急匆匆漱口连嘴角牙膏都来不及擦就急急反驳“呸，本剑圣一场比赛几十万，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还愁找不到人？什么叫我嫁人？小姑娘上赶着嫁我我都不一定要。”

他随手扯过叶修的毛巾擦了嘴边的牙膏沫，冲叶修翻了个白眼“我去收拾东西了，不然待会阿姨来了我可受不起。”黄少天的背影几乎算是落荒而逃，这种互怼的感觉太亲切，他怕多说两句自己再舍不得离开。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黄少天好不容易从柜底抽出之前被豆浆弄脏的包，自那天后他再也没有背过，但搬到哪里总是随身携带。

黄少天的手指抚摸过帆布粗糙的纹路，他其实算的上一个念旧的人，什么都不舍得丢，尤其是能勾起回忆的。早知有现在，他当时恐怕还是表白，甚至表白得更早些。但他并不希望一切重来一遍，一个人近十年的暗恋太辛苦，辛苦得他甚至不知道再来一遍自己能否撑得住。

他起身把手机和充电器装进了包，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想要带走的。他衣服的尺寸和叶修的相差不大，只要不在意风格平时都在混着穿，家具是两个人一件件挑的，都是两个人共有的东西，他没有理由带走。毕竟当时想着地久天长，谁也没想过地久不过是一年，天长也没有三百六十五天。

黄少天想起自家父母眼中的怒火，以及被大包大包寄到蓝雨俱乐部的杂物，都是他所留在家里的东西，一件不剩地被扔了出来。自那以后他便清楚，那个家他是回不去了。他没有告诉叶修，当时叶修刚刚和他在一起，忙着兴欣的夺冠，他生怕会给叶修多加一点压力。

而叶修之前离家出走的十年已经让他心中多了一层说不出口的愧疚，再加上老爷子身体不好，叶修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再不能没心没肺那样翻天覆地地闹一回。

黄少天想他是懂叶修的，所以他半点也不怨叶修，叶修一天天的疲惫他看在眼里，如果这样拖下去只会让叶修为难，他一点也不在意就此离开。

所以在叶母私下里找上他的时候，黄少天看着面前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人，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黄少天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取电脑包，摸出u盘把里面的重要资料都拷了下来塞进包里，床上被子乱糟糟堆成一团，叶修向来对生活细节随意得过分。

“老叶你又不叠被子！你到底想我怎么说你？仗着是在b市被子不发霉了吗？”

嘴上叨叨，黄少天手上还是两把把被子叠了，转身把柜子里的夜雨声烦和君莫笑手办挪成背对背彼此依靠的姿态，人不能再并肩作战，那物件总归是可以的。

叶修还在卫生间里，不知在磨蹭什么，黄少天拖着瘪瘪的包走到鞋柜前换了鞋，把包甩在肩膀上拉开了门。

“老叶，再见。”

叶修没想到黄少天收拾得这么快，或者说，不敢想黄少天就要这么快离开。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瘦了一圈的人拥到怀里，本就清瘦的身材如今称得上形销骨立，他心底一酸“再见，少天。”

从叶修肩头看出去，房间里一切如常，靠垫乱扔在沙发上，半满的垃圾桶里放着零食袋，水杯，摆设，所有东西都成双成对。

人不能成双，物能成双也是好的。

既然不能白头到老，藏着满腹回忆慢慢咀嚼也是可以的。

黄少天眼底一热，猛地从叶修怀里挣脱，忘了什么重要事物一般，快步走到卫生间取走了那支用到一半的牙膏，塞到书包最底层。

在这所有东西都配好对的屋子里，孤零零一支牙膏，还是有些太寂寞了。

他走出屋门，不敢再看叶修的表情，犹豫片刻，关上了他们之间的铁门。一切都好像他只是下楼帮叶修买包烟一样自然，黄少天甚至多了自己会在几分钟后回来的错觉，可离开就是离开，永别就是永别。大约这辈子，他通往叶修世界的门已经关死了。

黄少天走出楼道，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虽说昨晚下了一夜雨，b市现在的阳光却灿烂无比，那些叶修不知情的，他曾经想过要找个合适的时间一一说出口，全当是拿住了叶修的把柄，现在看来，再也没必要说了。

虽然辛苦，可是回想起来，全是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