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野吉

[叶黄] 瘾君子

生日贺文
大大发糖我捅刀
数学晚自习突然的脑洞
一把短小的匕首
能在评论区随便提点建议什么的就好辣
想要变得像大大们一样

“老叶，我要结婚了，你……”

叶修手一抖，长长一截烟灰跌落在西装上，淡淡的烧焦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听筒里那人清亮的声音突然有些失真。

“嗯？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叶修站起身把烟碾灭在积满烟头的烟灰缸中，对面却没有回答，罕见地沉默了，除了两头的呼吸外，只有几不可察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最后还是叶修打破了寂静，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向往常一样随意，低低笑了一声“少天大大这是提醒我送红包呢？一场比赛几十万缺我公司小职员一个红包？”

“靠！”黄少天骂出声，心里却暗自卸下一块石头，“我这不是退役好几年了？叶总要是公司小职员我们还不得都喝西北风去？你到底来不来嘛？就下周，g市。”

“来啊，怎么不来？”叶修笑着走到墙边，从书柜里抽出一个小盒子装入口袋。“提前说好，哥可没有红包给你。”

“谁要你红包啊爱来来不来滚！”电话那头似是怒了，吼了一句后直接干脆利落挂断。叶修却没一点怒意的样子，手一翻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兀自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笑得直不起身。

婚礼倒也办得挺大，联盟里退役的没退役的几乎都来了，毕竟黄少天人缘好，和谁关系都不错，更何况人虽然退役了，但还在联盟做解说，没有不来的道理。叶修看着黄少天应接不暇地在人群里穿梭，不禁失笑，当时还未成年亦步亦趋跟着老魏，一见他就蹦跶着要pk的小屁孩现在居然要结婚，想来也有近二十年了。

眼瞅着黄少天挽着一个姑娘向他走来，叶修心下便已了然，看那姑娘一身婚纱好看倒是好看，只是在人群中行走究竟不怎么方便，索性掐了烟两步迎上去“怎么？来给哥秀恩爱？”黄少天还没说话，那姑娘倒快言快语地抢了话头“哪能啊，我打上学那时候起就是叶神粉丝了，现在不是过来仰望男神么？”

黄少天一句没抢过，只得在旁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依父母之命相亲找了个还算合适的对象，便被二老催着赶紧结婚了了老人家的心愿，只是姑娘有趣是有趣，话却多，语速还快，竹筒倒豆一般，也算让他知道了周围朋友为什么总让他闭嘴。

叶修被逗乐了“行啊，你使劲仰望，哥人格魅力这么大啊？”“就你还人格魅力，要点脸吧，现在又用不着你脸T了怎么脸皮还这么厚，我就看不懂了你说我妻子为什么要把别人当男神啊？”黄少天憋了一肚子话，张口就开始说，姑娘看两人关系亲密，也不说话了，在旁边抿着嘴笑，眉眼弯弯倒也好看。

还没等叶修回话，黄少天就被火急火燎的司仪拉开了，宾客也到得七七八八。叶修懒得去找联盟选手的那一桌，现在他退役了整天在自家企业里折腾，荣耀再没怎么好好玩过，过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他随便拣定一张有空位的桌子坐定，耳边响起的尽是粤语，他几乎一句都听不懂，也没人和他一个生面孔搭话，倒是安安静静吃了一顿，抬头不时瞥一眼被司仪折腾的黄少天。

远远看去黄少天可没这么好运，一对新人先是鞠躬又是接吻，到了了还逼着黄少天来了个公主抱，端着酒一桌桌敬酒下来被灌得七荤八素，姑娘还清醒，黄少天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到这桌怎么也要让叶修喝一杯。

本着不和新人计较，叶修也没有多推辞，端起酒杯就准备喝，他如今总有推不掉的应酬，酒量也大了些，一两杯总没有问题。他的手却突然被黄少天摁住了，兴许是倒酒时洒在手上的缘故，黄少天的手冰凉得好像没有温度，视线却灼灼地盯着叶修端着酒杯的手，叶修不禁下意识缩了缩手指。“老叶你……你酒量不行……我替你喝……两杯我都喝，你的意思我领了……”黄少天结结巴巴说着，干脆利落端起来就喝了一杯，眼神有些涣散，愣了半晌又没头没尾冒出一句“我都懂……”俯身低头便就着叶修的手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黄少天柔软的嘴唇挨上扶着酒杯的手指那一瞬，叶修几乎失了神，他分明没有醉，却觉得头晕，血气上涌，只想把这人抱进怀里。黄少天却察觉到什么一般猛地起了身，甚至因为动作过猛踉跄了一下，险些倒在地上，叶修伸手想扶时那姑娘已先一步把黄少天扶起，抱歉似的冲叶修笑笑，搀扶着身边人向下一桌走去。叶修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愣了半晌，自嘲似的勉强扯起嘴角，笑得有点难看，把杯里一点残酒倒入口中。

叶修再落座时，再也不想对眼前的菜动一下筷子，太甜了，他心想，g市的饭菜他第一次吃就觉得过甜，偏偏黄少天还在旁边不停地问他好不好吃，分明已经不想再吃却还是夹起一个那人强烈推荐的虾饺咬开，慢条斯理应了一声好吃，黄少天便在上午的阳光下绽开一个笑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大概也只有这么甜的食物才养的出这样甜的人吧，叶修放下筷子起身逃到偏僻的露台上喘气，刚才那么多人他连烟都没有吸完一根，实在有些忍不住。他伸手去摸打火机，却碰到了那个小盒子，动作一顿，还是娴熟地抽出火机点了支烟。

黄少天总嚷嚷着要他戒烟，可烟哪里是说戒就能戒的？什么东西多年陪伴下来都让人成瘾，哪怕是烟这样糟蹋身体的物品，更不要提是那个笑起来如阳光明媚的人。

叶修叹口气，吐出一片云雾，你说你都懂，可你真的懂嘛？你懂什么呢？

“老叶我就知道你在这……又躲起来抽烟？嗯？”黄少天东倒西歪走了过来，整妥的礼服被扯得皱皱巴巴，凑在叶修脸边抽抽鼻子，不满地瘪了瘪嘴“你又抽烟……我都说了，你戒烟……现在没人管你，你还不戒……”他颠来倒去说着，明显醉的厉害，语言中一点逻辑都没有。叶修抬手犹豫了片刻，缓缓把手落在黄少天头上，柔软的发丝从指间穿过。

不留痕迹，他心想，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唔……你，别动。”黄少天皱着眉哼唧，拉下在他头上拨拉的手趴到叶修肩上。叶修微微一怔，黄少天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灼热滚烫。虽说黄少天一向清瘦，可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重量也轻不到哪里去，现在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扑在他怀里，几乎是撒娇地磨蹭着，叶修只觉得心里熄灭的灰烬又被点燃了，烧得喉咙发干，他咽了口唾沫，把手里的烟摁灭在栏杆上。

“老叶，我难受……”怀里的人嘟嚷着一点点滑下去跪坐在地上，叶修想把这人拖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仍然被黄少天紧紧攥住，生怕他跑了一样。

“我不舒服……”黄少天把脸埋在叶修手心，声音里竟有几分哭腔，他多少次想牵起这双手，多少次抑制不住伸出手去，最后却只能拐了个弯拉住那人手腕，故作自然地硬把手的主人扯向某个方向，更多的时候他只能用左手死死摁住右手臂，指甲抠进皮肉里，才能抑制住那种冲动，继续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

叶修感到手心里被什么湿润了，黄少天的挺直的鼻梁在他手心蹭来蹭去，鼻尖冰凉，还有柔软的，呢喃着的唇和扫得他发痒的睫毛。他想起那双眼睛，永远弯着的一双笑眼，睫毛忽闪着，眼底的光明明灭灭。现在，他是在哭吗？

他蹲下身轻拍着黄少天抽噎的肩膀，叶修几乎没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样子，他见过黄少天最难过的一次大概也就是那次蓝雨失利，黄少天在新闻发布会上翻了个白眼“我什么也不想说。”，当时他觉得自己心仿佛被那个人揪起来了，可打电话时黄少天还是如往常一样语调欢快有说有笑。

他第一次看见黄少天哭。

“别哭，哥在呢。”叶修一向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只能轻抚着黄少天的背，一遍遍重复“我在这里”。黄少天却不领情似的猛地抬起头狠狠瞪向叶修，眼圈发红，脸上还带着泪。不像是生气，倒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委屈多过恼怒的。

叶修笑着抹去他眼里的泪，“你结婚的日子，哭什么呢？哥才是该委屈的人，好好一条单身狗千里迢迢来吃狗粮……”他后半截话咽下去了，自己倒差点掉下泪来，硬生生做出一副笑模样，“少天，你醉了。”。

“我没醉，我特别清醒，我他妈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醒过！”黄少天突然扑向叶修，每个字念得咬牙切齿，气势汹汹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架势，抬手却抹了把再度涌出的泪水。他最听不得叶修叫他的名字，后面带着若有若无的儿化音，那字不是念出来的，是从喉头滚出来的顺畅，亲昵得如同在叫自家恋人。“你都知道的，你明明都清楚我的心，你怎么就是，就是不肯…”

“别闹，你醉了。”叶修仍是笑着的，却觉得脸有点僵硬，夜晚的风吹得他全身发冷，面上仍然波澜不惊。他本是蹲着，如今被人一扑险些倒在地上，只得分出一只手把自己勉强支起来。看着那人湿漉漉的睫毛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把黄少天搂在怀里。“哥的心意，你不也清楚么？”

“看你结婚，哥特别高兴。”叶修索性松开了支撑地面那只手，倚着栏杆半躺在地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拍揉着黄少天的背“真的，特别高兴……”他脸上分明笑着，却哽咽了。

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有人愿意因为突然而至的消息半夜跑到网吧帮忙打副本，怎么会一直缠着他聊天，在他被诋毁的时候处处维护，怎么会在那次世邀赛庆功宴醉酒后紧紧扯住他的衣袖，趔趄着跟在身后一遍遍地低声念叨他的名字，重复再重复，仍不敢表明心迹。

其实，黄少天不说，他也心知肚明。可他也明白，总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这样的黄少天，在多么阴暗晦涩的角落都能好像开出花的人，本就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和他一起承担一些不该承担的东西，叶修舍不得。

除了把冲动压抑成每天夜里沉重的梦，叶修还能怎么样呢？他不该给黄少天一点点回应，哪怕黄少天父母再通情达理，也自然希望唯一的儿子能够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日子。而他至少有叶秋替他承担一部分责任。

“少天，他们恐怕正找你呢，你在这里待太久了。”叶修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柔些，哄小孩子一样。

可不就是小孩子吗，哪怕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在他面前却总小孩一样，带着不经意的任性。时常幻化成当年那个吵闹着非要pk，输了一把又一把眼圈都红了依旧不肯罢休的少年。明明委屈得快哭了，给一个冰激凌又会笑得灿烂。说到底还是长大了，现在的叶修，又有什么能拿去哄他呢？

黄少天本就是半醉，借酒壮胆而已，折腾一通酒早就醒了大半，不过是留恋于如此亲密的接触，有些舍不得而已。毕竟他们这些年来，虽说关系好，身体接触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他不敢主动，叶修也总是避着似的。

见黄少天慢慢爬了起来，叶修也放心了，他只怕这人是撒酒疯一醒来就忘个干净，现在看来也是清醒的。他整整自己的衣服也跟着起身。

“戒了烟吧，少抽点也行，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泡面什么的也少吃点，点外卖也比那好，实在不行蹭苏妹子的，莫凡也不可能把你打出去。穿得倒是精神了，平时天气冷了记得添衣服别把自己又冷着，不年轻了，也别熬夜了，晚上早点休息，快点找个合适的就结婚吧，也算是能照顾你……”黄少天被清凉的夜风一吹彻底清醒了，恨不得把这辈子要说的话全部说完，好像再也没有机会张口一样，连一口气都不换，说着说着头一晕差点又倒下去，不得不停下来喘气。

叶修借着微弱的光线细细分辨眼前这人涨红的脸，和他无比熟悉的五官，带上几分笑意“能把自己说到缺氧，这世上也就你一个人了。”，他鬼使神差般凑过去，正了正黄少天扯歪的领结，掸下礼服上沾染的尘土。

无论怎样，黄少天恐怕在他心里永远是那幅风风火火，笑起来仿佛能照亮夜空的少年模样。

黄少天愣了一瞬，匆匆忙忙找了个托词便要慌忙往外走。他总觉得，要是话说完，可能这辈子关系到这里也就尽了。

“等等。”叶修不由分说似的蹲下身子，抽出一张纸慢慢抹去黄少天鞋子上的灰尘，生怕惊扰什么似的，动作几近于虔诚。

他只想多和黄少天待一会，今晚一过，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起身时叶修觉得腰间被什么硬物的棱角硌了一下，生疼。他犹豫片刻，抽出小木盒子，摸出一张银白的账号卡，灵巧地塞入黄少天口袋里，推了一把还愣在原地的人“走啊，怕都在找你呢”

“啊？”黄少天还没反应过什么的样子，眼前仍是叶修半蹲着为他整理衣物的身影，迷迷糊糊就往外走，正迎上追着找他的人群。

叶修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下意识又摸出烟盒熟门熟路点燃一支叼在嘴边。却想起自己如何把流木的账号卡向喻文州要来，又如何在那个头像不再夜夜闪动的时候一点点把小剑客练到满级，收集了满满一仓库乱七八糟的物资。

如今想来，明明当时被强行退役在兴欣做网管的那一年，才是最想回到的时候。

黄少天在网吧门口裹得严严实实一探头，他便忍不住想笑。深夜阴暗的网吧好像突然被什么点亮了一样，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叶修吸完最后一根烟，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块揉成一团扔向茫茫夜色里，大厅里突然爆发的欢笑声遮住了纸盒落地的声音。

烟抽了这么久，也该戒了。

烟瘾好戒，别的瘾又该怎么办呢？